在回程中转的法兰克福看到汉字，拎着行李到达北京机场，最后下了火车，回家把纪念品摆上桌子，半个月的德国游学就完整地结束了。回想在德累斯顿的日子，头脑里不停晃过晴天的易北河、早起赶车的德语课、茨温格宫的野花、迷路下错车的经历，还有趁周末去的柏林和布拉格……

开始报名只是想开阔视野，现在收获到的却是生动真实的生活和记忆。所有的经历都值得珍惜，感谢在这个八月，遇见的种种美好，学着包容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，开启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。

下了飞机，坐车进入德累斯顿街头，最先看到的只是高楼林立的宁静街道，下一眼就被晚霞下的易北河深深惊艳。橙粉色调的夕阳被金色云朵一片片抹开，墨绿树林掩住城堡簇拥的尖顶，近乎剪影。

而城堡脚下的草坪、船只和河水安静铺陈，好像是格林童话里成真的一页华丽插图。德累斯顿作为仅次于柏林的东德第二大城市，坐拥欧洲最高的绿化率，这座历史上萨克森王朝的首都，更遗留了众多巴洛克、文艺复兴和古典主义建筑的巅峰杰作，被称为“易北河畔的佛罗伦萨”并非过誉。

柏林大教堂

我们刚好赶上德国为期几周的真正夏季，天蓝得简直像在胡闹，配上大朵白到发光的云，就像不用闭上眼睛也能走在梦里。游学的好处在于不止走马观花，除了看见景区宾馆，也能看见超市街道、电车课堂，真正在这里生活。

比如出行就要适应一下，以轨道交通为主的德累斯顿，140年来，拥有德国线路最多、最复杂的轨道系统。每天早上，跟小伙伴们半睡半醒出门，赶时间去上课，坐的就是这种长长的姜黄色小车，时速快得没法相信。但经常需要倒车就是了，我不止一次被德语站名搞得晕头转向，差点寝室都回不了也是真的。

德国轨道电车

而好天气的代价是高强度日晒，每天一点半下了德语课，走在街上，都热到想回济南避暑。这时候，进入一家花树环绕的凉快餐厅，还有可能遇到不会英文的店主，发生过好多哭笑不得的好玩事。半个月下来，德语没练出来，倒提高了不少肢体比划的水平。

上菜之后是最幸福的时刻，尝试过一点德国啤酒，清香干净的口感确实不负盛名，烤猪肘也很容易找到。

另外，这里的汉堡和土耳其肉饼都是超出期望的好吃，面包烤得芝麻都带出香味，蔬菜满满当当，烤肉是煎到微焦的，一口下去沙拉酱汁缓缓溢出来，从来没有吃腻过。还有印度餐厅的芒果酸奶和椰汁酸奶，好喝到发光，尝一口就会完全重新定义这种东西。

德国古典菜式

唯美食和好天气不可辜负，这样的下午，去大花园或易北河畔走走，才算是真正到过这里。

晴天的易北河只能用明媚来形容，新绿草地是无限亮的暖色调，树影下船只拉响汽笛，城堡在对岸，阳光在脸上，大风会好几次差点吹掉帽子。出发前，项目安排了两周的在校德语课，一群个性不重样的有趣朋友们早就相互熟识，去哪里的路上都塞满大笑声。高大的古典建筑下，一起坐在凉棚下喝一杯茶，看来来往往的货船、广场上白粉紫黄的花朵，才是真正的夏日生活。

晴日易北河

德国人有种神奇的能力，总能准确地区分出中国、日本和韩国人，相当自信且从来没有搞混过。

来这里的第一天，在街上找餐馆，一群骑车飞快的德国年轻人迎面闪过，连声用中文朝我们说“你好”，真是一个惊喜。后来在大街、超市、景区或轨道车里，这居然成了三番五次的经历，每次都暖得让人忍不住微笑。

去柏林的时候正是周末，晴天广场上少不了音乐演奏，不同肤色的各国游客和当地人聚在一起，欢呼声格外热闹。忽然被发了面小旗子，担心是什么政治标语，翻过来查看，看到的却是一行蓝色小字，写了“World Peace”。当时的感觉，后来一直都忘不掉。

街头音乐演奏

德累斯顿作为历史上萨克森王国的首都，大街上，随处可见完好保留的古典建筑，浮雕细刻间，好像一个时代虽然逝去，但还没走远。其实和美食比起来，浓得化不开的文化气氛，才是这里最浪漫的地方。

王侯图

周末和朋友去商场，刚好路过王侯图。

韦廷王朝的贵族队出征列被工笔描摹，用著名的迈森瓷片所拼成的百米壁画下，历史成了真实的触感，连细节都能被观看。扭扭头，右边就是典型的巴洛克建筑群。这种志在打破宁静和谐的浪漫主义建筑，用跃动的立体感和想象力，定格了远去时代的一场艺术狂欢。

每天路过广场，我自己最最喜欢的，就是在这里，历史带上了最平常的生活氛围：越平淡，越说明被接纳，和现在的生活见怪不怪地融为一体。不像带有负担感的刻意强调，也不是远离生活被人忘记的遗迹，就是平平常常地存在着，当地人每天路过看一眼，和看新建的商场大桥没什么区别，都是现世街景的一部分。

茨温格宫

浓郁的古典气息由此保存，如同易北河中萨克森王国的倒影，城堡宫殿的时代仿佛触手可及。

拿着票过河去拜访茨温格宫，抬头就是镶金的石青色屋顶。看小孩子们把手伸进仙女浴池，王冠门下，装饰繁复的石墙已经旧到泛黑。宫殿被用得相当务实，内部房间也不闲着，做了很有分量的博物馆，一下午走到腿酸，终于亲眼见到了拉斐尔的《西斯廷圣母》。

布拉格教堂彩窗

德累斯顿的文化资源是逛不完的。

展览国家艺术藏品的十二座博物馆，组成了州立艺术博物馆；森珀歌剧院这座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，也是欧洲最漂亮的歌剧院之一。而萨克森州立交响乐团，其演奏和格万特豪斯乐团一样，均属于世界最高水平。另外，布吕尔平台被称为“欧洲阳台”，从那里的公园远眺，可以一直看到对岸的新城。

走过立着马丁路德雕像的圣母教堂，如果想看看这座城市的现代发展，可以去大众汽车手工工厂，看世界效率最高的圆柱形停车场，路过车间里手工装配汽车的工程师，还可以参观最新的概念车型。有了讲解员的介绍，连对汽车不感兴趣的我，也觉得过了一个好玩儿的下午。

圣母大教堂

而逛到路灯都亮起来的时候，就会感觉到，游学最幸福的事情之一，可能就是遇到一个人人都会做饭的团队了。回了寝室大家经常一起DIY晚餐，试了超市所有的肉类，煎炒蒸煮或者即食居然都好吃，自此对德国人做香肠的水平心悦诚服。身在异国的晚上，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，大概不过吵闹玩笑声里亮灯的厨房。

俯瞰莱比锡

宿舍楼是新近建的，德国的很多新建筑继承了一种简化后的古典风格，红顶米白墙，立在石砖路或广场边，就像打开一本平和恬静的中欧童话。现代建筑则方头方脑朴素到令人吃惊，其貌不扬但也刚好能和城堡宫殿兼容，低调站在它们的影子下不起冲突。

从窗户外看去，或许历史和现代的关系就是如此，易北河河水之上的今日德国，和萨克森王国的水中倒影相对而立，遥相呼应，又不即不离。

以为德语课英文教学，上了课才发现成了拿德语教德语。第一天基本雾里看花，全程都在对着老师犯懵，但慢慢慢慢适应之后，发现这样真的学得快很多。

上学期上语言学概论觉得没用，现在发音稍不标准就造成歧义的时候，才觉得音位变体诚不欺我。课堂上，听过幼儿园儿歌，做过各种似曾相识的游戏，每天看图识字，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想笑，像有机会经历了第二次童年。

德语课课间

还要感谢每天耐心纠正我发音一百遍不生气的安娜老师，因为她的好脾气，我才没被每个动词的六种形式吓跑。

最开心的是接触到她的学习理念，学着用轻松的态度对待学习，不怕犯错，也不过分纠结进度之后，即使困难的事情，好像也是可以被顺理成章慢慢学会的。

其实每天连上五小时课、整下午走路参观，也有又累又困又晒又热的一面。

吃过倒了半桶芝士的惨白通心粉，也有过不知情走到自行车道上，被人纷纷提醒的尴尬。“德国”从迷雾里抽象的印象，成了莱比锡鲜花音乐的广场、巴洛克建筑林立的易北河；但也成了要惦记关好的炉子、电车超市钥匙、洗碗作业课堂——新鲜感沉淀之后，异国的生活也不过还是生活，抓紧自己来这里的目的，旅游或学习，锻炼或欣赏，实现自己想要的，剩下的才是值得。

德语课结课合影

而这次的德国精英大学访学夏令营，最开心的，是学会了理解和包容。德语老师经常试着学一点儿班上同学的母语，中法德韩彼此都觉得对方很难。

现在想想，知道语音跟语义没有必然联系，就不会认为德语小舌音奇奇怪怪；听过粤语的九声十调，就不觉得汉语四个声调变化太多。我想，或许包容的含义之一，就是明白一切所谓奇特的东西，只是世界一种平常的可能性。

不管语言、风俗，还是坐车购物的规则，其实，家乡和异乡一样奇特，也一样平常，处处全然不同又似曾相识。头脑里架起一座桥，在同与不同间兜兜转转的过程，就是乐趣所在。

地球上每个人的出生像掷骰子，看硬币另一面的风景，就好像拜访了世界的另一种可能性。多接纳一个小世界，生命就多一个维度。我们想要的，都是更精彩、更丰富，包容和理解别人的同时，自己也就收获了更大的可能性。生活和自我都是一片待开垦的空间，无论难易，永远拥抱另一种可能性，也珍重已经实现了的经历。

最后，感谢路上青春作伴的朋友们，来时一路，尽欢尽兴，只希望我们都能珍惜这段记忆，莫失莫忘，可珍可藏。

(李嘉琪，文学院2015级本科生，2017年8月参加土建学院主办的德国精英大学访学夏令营，于德累斯顿工业大学短期游学两周 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