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武汉同济医院感染科三病区,她和另外16名全员请战的医护人员,已在隔离病房坚守阵地近30天。
2月2日深夜,张霓独自在隔离宾馆的房间里,写下一篇给大伯的日记:“会有天使替我来爱你”。只是,从小将她视作女儿带大的“大伯爸爸”,再也看不到了。
1月18日晚,张霓从发热病房下班赶往大伯家探望送饭,发现倒在地上的大伯,已经过世了5个小时。“他有给我打过电话,寻求我的帮助,但那时我身在隔离病房,没能带上手机……”
戴着两层手套穿刺,连摸带猜,一针见血
1月的武汉,不是很冷,却寒意袭人。
1月6日,张霓所在的感染科三病区,按照医院紧急安排,临时改造成隔离病房,准备收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患者。作为一名在感染科工作了10年的护理人员,她毫不犹豫地第一个报了名。
13日,第一批患者收治入院。张霓和同伴们换上密不透风的防护服,一头扎进隔离病房。
憋闷,气促,流汗,呼吸困难——这不仅仅是感染患者的病毒之痛,也是每一个布满水气、模糊不清的护目镜背后,医护人员苦撑六七个小时的“极限时刻”。
“每一天,我都要戴着两层手套,在模糊的视线中进行留置针穿刺,连摸带猜,所幸能一针见血。”张霓打趣道,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高的穿刺水平。
在发热病房,张霓的主要工作,除给患者完成药物治疗,还要穿着笨重的防护服,为患者洗脸、刷牙、翻身、换衣服、擦拭身上,甚至协助大小便,倒尿壶、倒便盆。一些老人感激地说,重病床头,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子,也未必能照料如此。
“来世,我们再做亲人可好”
1月18日,张霓进入隔离病房第六天。
晚上6点,她和往常一样,下班后去给相依为命的大伯送饭。1分钟,2分钟,5分钟过去……张霓整整敲了20多分钟的门,打了无数个电话,门的那一头,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撬开门,发现大伯倒在地上,已没有了呼吸。赶来的120救护人员告诉她,大伯已经过世了5个小时。
她打开大伯的手机,发现最后一个电话,是打给自己的。“他给我打过电话,寻求我的帮助,但是我在隔离病房,没能带上手机。”张霓抱着他冰冷的手臂,一遍又一遍哭着说“对不起”。
“这是从小将我养大的大伯,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没了。”
“为什么我每日奋战在患者身边,却救不了自己最亲的人。”
张霓一岁时,爸爸因车祸去世,随后妈妈改嫁。“在我30年的人生中,是大伯和奶奶把我带大的。”她说,虽然按辈分唤了几十年大伯,但在她的内心,早已认定了这个替她遮风挡雨的“爸爸”。
大伯不是不知道她科室的电话,可过去十几年,再急的事也不会打,怕影响她工作。这是他第一次在她工作的时候打给她,也是最后一次。
这些天,夜深人静的时候,“爸爸”的样子,“爸爸”的话,在泪水打湿的枕上,在张霓的脑海闪回。
有段时间,张霓忙得四五天都没时间去探望。一天去的时候,发现大伯一直在椅子上坐了很久都没有起身。追问之下,才知道大伯痛风发作,行走困难,已经坐在椅子上睡了4天。
“他有脑梗、高血压、风湿,还有心脏病,他总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很好,吃得也很好,让我在一线安心工作不用担心。”张霓哭着说,可之前给他送去的菜,分明都在冰箱里发霉了,他动弹不了,每天都在啃面包。
寂静的夜,她与“爸爸”一遍遍在心里拉勾:“来世,请让我尽未完的孝道,我们再做亲人可好?”
生命接力,78岁重症的卢爷爷救回来了
匆匆料理完大伯后事,张霓便向护士长申请重返一线。护士长让她多休整两天,她说:“所有医护人员都在抢救患者,我的亲人已经没了,不能再让更多人失去亲人,何况我还是一名共产党员。”
1月初,78岁的卢金活老人在打乒乓球时,不慎接触到被感染的球友,出现发热、乏力等症状,1月9日进入同济医院接受隔离治疗。此前,卢爷爷患有20多年的高血压和糖尿病,入院后病情逐渐加重,1月18日一度出现危重症状。
华中科大同济医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任、湖北省医疗专家组组长赵建平,带领医护人员对卢金活进行了20天的全力救治,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。
1月29日,卢金活老人治愈出院,成为全省首个高龄重症患者的治愈病例。
“卢爷爷终于挺下来了!”她说着说着,眼泪又流下来:“不光是我,我们病区整个医护团队都护理过他。”她说,即使在重病期间,卢爷爷也坚持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,再难受也努力吃东西,配合治疗,从未放弃。
逝去与重生间,张霓对生命的重量,有了不一样的人生体会。看着病床上的患者,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:“我要救他!”她要让这些生命,替大伯爸爸好好活下去。
日记的最后,她给“爸爸”写下这样一段话:“如果有一天,我爱的人不在了,我会找一个天使,让他替我来爱你。”